滴眼泪。
真的该道歉的人没说抱歉,不该道歉在救多多的人居然说抱歉,什么道理?
“是,我们家乡的医生说过,因为没有强大供给,营养不足,无法维持满四十周。多多是三十六周送入保温箱的”陆珊瑚的声线,轻飘飘的,是饱和状态的水汽,穿过积雨云,冻结成冰渣子,迅速砸落,兜头兜面,两人牵着手,看起来同频共振到都摇摇欲坠。
龚崇丘更是脑中炸得一片空白,几近失控。心心念念要对多多好,结果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金邢看这两人情形都相当危险,赶紧让组内医生架着这两人,退到沙发上缓口气,一人手里塞杯热巧克力饮品。
“大概情况我都了解了,接下来我会跟单医生再次讨论方案,再反馈给你们,你们先在这儿休息片刻再离开吧。”呼啦啦的,鸟兽散去,任谁都不想留在这修罗场。
新风系统暖气循环,运作发出轻微的机械声音,还有沉重呼吸,是这间房子里唯二的声音。
直到龚崇丘重重把杯子往身边茶几一放,嗙镗一声,热巧克力溢出茶几面,顺着桌沿滴答,滴答。
这声响,把陆珊瑚从最开始多多病发就医的痛苦回忆中惊醒,看向地面,慌忙的放了杯子,抽了纸巾蹲下,按在地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擦干净。”茶几下奢侈的垫了块牛奶斑的羊毛地毯,现下被陆珊瑚用纸巾盖了一大片,层层叠叠的纸巾,吸满巧克力液,污浊邋遢,一团糟,就跟龚崇丘跟陆珊瑚眼前境遇似的。闻着倒是带着浓郁巧克力的甜香,可惜到处黏手,秽浊,看不清楚本身的底色。
陆珊瑚一团一团纸的按压,吸附,不管手上如何,总之手头要找点事情做,免得心绪烦扰,一团团的废纸抻平整整齐齐的叠成一沓,目光四下找垃圾桶位置。
龚崇丘看得火气蹭蹭的,换成他是陆珊瑚,早就一巴掌把这罪魁祸首扇到脸肿,摔跌在地,他一把夺过这些肮脏废纸,团成球,砸向门框,吸饱了热巧克力液体的纸球撞向木门发出砰的一声,滑落,浅色油漆上留下长长一道巧克力涂鸦的1。
“你干什么!”陆珊瑚急了眼,又要抽纸巾去擦门。
被龚崇丘一把攥住:“你为什么不对我发火,为什么不打我!!!”
“有用吗?!”陆珊瑚明知甩不开也想要试试,只想从龚崇丘身边抽离。
“至少发泄出来会好受点!”龚崇丘卡着陆珊瑚下颚,跟他离得极近,眼睛一错不错对视,起了重影。
陆珊瑚被龚崇丘逼得无路可逃,迎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得顺手又来了几巴掌。
龚崇丘不躲,脸被掼到歪向一边又正回来,目光沉沉的望着陆珊瑚,脸颊火辣。
陆珊瑚独自拉扯多多的辛酸,胸中那口气一股脑儿倾泻于手掌,像一座无形大山扇得龚崇丘愈发喘不过气。
陆珊瑚自己也不好过,涕泗横流气喘吁吁,过量的痛楚尖锐凌厉,促使他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再也不想听,再也不想看,如果不是有多多,如果不是!!!他真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从来都是遍体鳞伤被命运追捕的猎物,来不及呜咽、来不及舔舐伤口,就要踉踉跄跄站起来,飞快的向前跑,前方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儿科病房里那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的小兽。
陆珊瑚的哀鸣,是利剑,把龚崇丘的傲骨击得粉碎。他没办法再面对眼前痛苦得无法自拔的陆珊瑚,一路跌撞,手脚并用爬回病房,一把将多多锁在怀里闻着他的奶香味,颤抖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哥哥,你怎么了?”多多眨了眨那双跟陆珊瑚一模一样的眼,充满关切的问,边问边放下手里的玩具,将小小脑袋搭在龚崇丘肩头,回抱了他。
龚崇丘吞声饮泣,后槽牙咯咯作响,眼里湿意盎然。
多多一脸疑惑,想把脸从龚崇丘肩头掏出来看看,刚要行动就被随后匆匆赶到的陆珊瑚打断。
他斜插了手伸进两人之间,搂过多多:“别吓着孩子。”
小狗鼻子多多深吸了两口气,嗯,是巧克力的味道:“爸爸,你跟哥哥背着我,偷偷去吃好吃的巧克力了是不是?”孩童天真,憨态可掬,烂漫笑眼随手撒下一把星子,眸里光彩跟龚崇丘的泪眼相看:“咦,哥哥,别哭呀,我没吃到巧克力都不哭呢。”
多多思索片刻,觉得自己逻辑很通,企图安慰龚崇丘:“哥哥,爸爸让你少吃巧克力了吧?他是为你好,我们生病的人就是偶尔要忌口。等治好了,就可以吃好多好多了,不哭哦”说完还要仿照着平常陆珊瑚安慰结束动作,顺一顺龚崇丘的后脑勺头发,吧唧在他额头亲了一大口。
龚崇丘还没来得及反亲,陆珊瑚一把抱走多多,圈进次卧。
龚崇丘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只是怀里温度渐渐消散。
他不敢跟陆珊瑚强硬争夺,否则陆珊瑚哪能轻松把多多抱走。他不敢跟陆珊瑚再次态度强硬,因为这孩子的病就是他强硬造成的结果。他这半半生,一帆坦途,信步而行,所遭受最大的坎坷无非就是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