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险
永宁打量着卫奕,只见他身形高大,肩臂宽厚,一身黑衣,为着赶路方便,只穿一套软甲在外,显得窄腰长腿;这脸生的也很有模样,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只是不知为何看着有些冷气,叫人不敢亲近。
很好,到了漠北草原,与回纥诸部勇士一比,想必也定能不堕长安儿郎的威名。
永宁很满意,便问道:将军免礼,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她声音轻柔婉转,听着让人心喜。卫奕起了身,但那目光只敢定在车舆上,思虑几番,还是说道:咱们从长安至回纥王庭,此去六千九百余里,即便有快马加持,也要三月有余。假如在冬季进入回纥,漠北草原气候恶劣,常见暴风雪,怕是艰险非常。即便届时有回纥使臣接应,我们这队人马也难保不出意外。
永宁心下已是明白,这几日队中宫人多有抱怨,恐怕卫奕也以为自己心中多有计较,特来向她说明。因着卫奕没有直问,她也不好解释什么,只看了眼车中的锦绣,锦绣便起身下车,对卫奕行了一礼道:卫将军,此次和亲乃是两国大事,如何小心都不为过。既是将军带队护卫,行令安排自当听从将军命令,我们殿下不会干预,请将军放心。
又听永宁笑道: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现在正是好时节,一路上景色秀美,许是我从没见过,只觉得新奇,并不感到劳累。想必等再过几日天气更凉快些,大家路上就更舒适了。
卫奕本以为要破费些口舌才能说服永宁,没想到这位公主年龄虽小,人却如此宽和温柔,心下便生出好感。又感激她体谅众人,便道:殿下大义,臣感激不尽。
永宁点点头道:将军不必多礼,路途遥远,有劳将军了。
待卫奕走后,锦绣上车为永宁合上窗户,从小案的抽屉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永宁道:殿下,这一路颠簸,这样急的赶路,您的身子怕是吃不消,用些果干吧。
永宁接过荷包,从里面摸出一个果干,边吃边道:咱们这一路,大约要年底才到。前半程还在我大唐境内,一路上多有驿站修整补给,再难也就是车马颠簸些,算不得艰苦。不趁着现在多赶路,等到冬天再进草原,只怕有的是苦头吃。
从立秋那日承欢殿接赐婚圣旨后,永宁反而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进食休息一如平时,仿佛那些事从未发生过。锦绣也再没见过她掉眼泪,就连拜别圣人和娘娘那日,永宁也始终端庄稳重,进退有度。反而是娘娘,虽依然冷着面,望着永宁叩拜父母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掉了泪。
锦绣只觉得自家殿下仿佛在这一个夏天里就忽然长大了,言语行事再不是当初一团孩子气的模样。虽然让人欣慰,但却不敢细想其中缘故。
车队行进了两个月,已按原定计划,到达漠南弱水。正如卫奕所料,进入漠南后,天气和环境极剧恶劣起来,这几日山谷中连着Yin天降雪,云层低霾,已是有暴风雪的前兆。
卫奕思量再三,与永宁商定,在进入都护府前,稍事休整便全力赶路,避免在山中遭遇暴风雪。
车队休整之时,卫奕骑马在队中巡视,瞧见了锦绣扶着永宁下车。天气已冷,山中积雪,永宁罩了一件大红斗篷,还围着雪白的毛领,只露出秀美的脸。她朝前面望过来,正瞧见卫奕,便微笑致意。卫奕心中一动,不敢再多看,只点了点头便策马离开。
锦绣瞧着卫奕的模样,只觉得好笑:那卫将军怕是还没成亲呢。
虽已同行两月,永宁与卫奕交谈却不多,并不知道这位卫将军情况如何,便道:他看上去也有二十几岁了,应该已经成家了吧。
锦绣便解释道:卫将军每日都能瞧见殿下一两回,这一路上都走了两个月了,他次次见到殿下,都是这幅害羞的模样,多瞧一眼就要脸红。奴觉得他多半是家中没有娘子,平日里也不和女子打交道。永宁倒是觉得卫奕这是军人天性如此,冷淡少情,对谁都是如此,跟害羞实在没什么关系。
车队休息了半晌,眼见那云层愈发浓黑,卫奕派人来通知,准备继续赶路。
正待整装出发,林中似有异响传来。卫奕敏锐,察觉不对,跃马向永宁车驾赶来,又拔剑在手,朗声喝到:护卫殿下!
是!众军士纷纷拔剑,就地列阵,把宫人车驾围住,警惕的望着林中。只听嗖的几声,林中射出无数箭矢,均指向中间车驾。
卫奕已拍马赶到,长剑在手,翻了几个雪亮的剑花,便砍断了这一阵箭雨。又怕永宁受惊,隔着窗户问道:殿下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