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不一样,有很多事情明知道是符合利益的,但是与我心中准则不一,我就无法去做。」海棠微垂眼帘,轻声应道:「倒是你此时的话真让我有些吃惊,你明明是个挟蛮自重,不以庆国利益为优先考虑的狠人,为什么却偏偏有这种要求?」
「一个本来无经无脉。无情无义之人,如今却学会了赌气,你不觉得他已经越来越像正常人了?」范閒摇头苦涩笑道:「想必这也是老跛子赴死所想造成地后果吧「可你依然
海棠眉头微皱,那双明亮若北海地眸子泛过一丝怒意,冷冷说道:「这时节,你还担心那四千轻骑的死活?真不愧是南庆王朝的权臣……你怎么不想想草原上那些青壮全损,无抵抗之力的部族?」
「我不是圣人,只不过人生到了某种阶段,当权力慾这种最高级的都已经得到了满足之后,我便会比较偏重精神方面的考虑……而且我不喜欢被人看成一个冷血无情,只知道利用将士们鲜血地败类。」
「你什么时候变成圣人了?」
「这是在我面前扮可怜?」海棠反讽出口,却是微微一怔,嘆了口气后说道:「你想问些什么呢?」
人,洪亦青那边一直还没有办法收拢原四处的人手,很明显是子越在交接的时候,被院里盯上了……」
「若我真的不考虑庆国乃至整个天下的利益,我何苦如今还在这府里熬着?不论是去抛热血。还是去隐天下,我早就去做了。」
说到此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想到情报上提到的那位叶家少将军,据闻那位少将军如今领着四千轻骑兵就杀入草原去追单于王庭残部,范閒也不禁有些佩服此人的勇气,然而想到冬日寒冷。又深在草原之中,只怕这四千骑兵再也没有活着回来地可能。
「西胡已经完了,如果时机恰当,你们从北边迁移到草原上的那些族人,说不定可以借势而起。」范閒淡淡地诱惑着海棠。「你必须接受这个现实,然后利用这个现实。」
「那些从北方迁到草原上地蛮骑……如今还听不听你的指令?」他抬头看了一眼海棠,说道:「你毕竟是雪原王女,在草原上又受单于尊敬,地位崇高。想必能有些力量。」
范閒轻轻地拍拍双手,很认真地请海棠在书桌一旁坐下,然后喝了口冷茶润了润嗓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正色说道:「我亲妹妹在皇宫里,我一家大小在京都里,那些依附于我,信仰于我的忠诚下属们在这个国家的阴影里,我有力量却难以动摇这个朝廷的基石,我也不想动摇这个基石,从而让上面的苔藓蚂蚁晒太阳的兔子全部摔死,而我的对手却拥有强大的力量,冷漠的理性,超凡的谋划能力,他拥有这片土地上绝大多数人地效忠……最关键的是,虽然从初秋那场雨后,宫里传出来的些微消息里知道,他渐渐从神坛上走了下来,逐渐开始变得像个凡人,留下了些许情绪上的空门,可是我依然相信,他的血足够冷,他的心足够强,一旦我真的出手了,我想保护的这些人,也就真的……不復存在了。」
范閒将右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上,似笑非笑说道:「毕竟父子连心,有些小地方的改变。你们察觉不到,但我能察觉到……他让我留在府里做这些手脚,然后一件一件地击碎给,虽然展现了一位君王的强大,但你不觉得,其实这样很麻烦?他有太多的方法可以让这一切都消弥于无形,然而他没有这样做,他……是在和我赌气,和陈萍萍赌气,和我地母亲赌气。」
「终究你还是一个虚伪而自私的人。」海棠看着他说道,然后将怀中那柄小刀放到了他的面前。
「我以前很怕死,现如今却不怎么怕死。」范閒说了一长段话后继续认真地做着总结,「可是我却很怕自己爱的人,自己保护地人死,这个问题,你能不能帮我解决?」
「你说他走下神坛是什么意思?」海棠明显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她不知道范閒对庆帝这个判断从何而来。
范閒摊开了双手,长长地嘆了一口气。说道:「看看,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人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范閒面无表情应道:「若这算虚伪与自私,我想全天下的百姓都会很感谢我的虚荣民……我知道你们家皇帝陛下是个女儿身,就算是我要挟你吧。」
海棠身子微微一震,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范閒也保着沉默。整间书房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之中,许久之后,他有些难过地开口问道:「其实有很多时候,我是需要有人帮助给些意见的,原来是言冰云和王启年充当这种角色。如今言冰云做他地纯臣去了。老王头被我安排走了,都没处去问去……我又不是神仙。面对着他,根本没有一丝信心,又无人帮助自己,着实有些无奈。」
「我是庆人,然后我是中原人,最后我才是人。」范閒低头应道:「如你所言,速必达此次野心太大,带走了各部族大量青壮,草原上的力量已然空虚。青州大后,四千轻骑杀入草原,只要留在草原西方地那些雪原蛮骑与他们保持距离,说不定他们还真的可能回来。」
海棠并没有沉默太久,很直接地说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