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慰;她泡的杏仁茶的味道,有时把做的面饼偷偷分给附近的小女孩;大雪天的夜里,因为小时候被当地人视为女巫刑求所受的旧伤疼痛,在他的照顾下入睡;每当死灵结界削弱,她走到教堂后面巩固木桩,那盏黑夜中的提灯,披肩上的流苏……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他都尽力回想起来了。
可是,把男女相爱的部分忘了,用宰相之女的话来说,就是渣男。
……渣就渣吧。
他是黑袍么。
可是当晚,地狱之主却做了个清晰的梦。
十六岁的少女已经发育得体态成熟,即使留下了许多旧伤的疤痕,依然是一具别有魅力的女性身躯,被狭窄天窗洒落的月色勾勒得冷艳迷人。
但是这具躯体覆盖住他,身下是坚硬的供桌,随着每一下撞击摇晃,强劲有力的手臂抓着他的肩头,唇间被逼出压抑的喘吟,和一声声老师交叠,黑色的神甫袍垂落在桌角,翻倒的烛台滴出灼热的蜡油,阴影与光芒在视野中交织昏暗。
“主人,怎么了?”
第二天早晨,初始龙照旧按时来为养父梳洗,跨越两个世界的时差。
他奇怪地看着一手按住脸庞,仿佛不堪回首的黑袍。
席恩坚决不肯回答。
如果冰宿的遗传记忆还包含这部分,一定会为自家祖先敢于以下犯上,推倒师父的丰功伟绩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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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嘉大陆·云中塔——
莉莉安娜走到长廊尽头的门扉前,熟练地坐下。
讽刺的是,自从光复王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出世的一年多,他们父女终于有机会对话,竟然是在这种情境下。
第一次来,莉莉安娜听出了父亲语气中饱含的惊喜,心中酸楚,虽然她不能赞同帕西斯一意孤行的复仇和迁怒,对姑姑、对整个王国的敌意,但骨肉亲情,终究无法割舍。
“莉莉安娜,你也要劝我放下仇恨吗?”但是欣喜平复后,帕西斯冷冷地道。
“不。”银发王女低声道,她不会劝,兄长前车之鉴,事实证明,她的生父连他们兄妹都不顾惜,不肯暂时放下仇恨,隐忍到神战结束,遑论他应该尽心尽力的民众和这个他当初建立的国家。
帕西斯心中快慰,以为女儿能够理解自己。
“莉亚,你还在那边吗?”
同时,帕西斯也不禁害怕,自从被关进这个空荡荡的异空间,他满心愤恨,天天想着要报仇雪恨,恨不得冲出去杀掉忘恩负义的徒弟罗兰,大逆不道的儿子诺因,将他关押的月,最可恨的仇人席恩,还有全大陆的黎民百姓,靠着他和菲莉西亚活下来,却漠视他们悲苦的众生。
但是日复一日的单调无声磨平了他的激进和偏执,正因为尝过刻骨的孤独滋味,他才更不想再被单独关起来,与世隔绝。在最痛苦的时候,帕西斯甚至暗自祈求徒弟回来,愿意不顾自尊地求他,希望罗兰向奥法议会求情,放他出来。
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太可怕了,只有女儿的声音,还有奥法议会定期投影的,菲莉西亚的身影能安慰他。
“我在。”莉莉安娜心头疼痛,柔声道,“父亲,我会一直来看您的。”帕西斯大为慰贴,情不自禁地倒出内心的想法,那些始终不能释怀的痛恨和愤怒,还有逐渐察觉的,因为帮助徒弟强行压抑住自己,对子女的爱与牵挂,最初被关进迷雾森林时,他能够向世界之钥一次次挥剑的勇气由来——不仅仅是他后来以为的肖恩师父和妻子,还有对襁褓中的儿女的捍卫之情。
听着父亲说话,那些仇恨和孤独,那些遗失的亲情和爱,莉莉安娜不时回应他的询问。
在女儿多数时候默默聆听,却总是出声的安慰下,帕西斯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依依不舍地离开后,莉莉安娜又乘坐空浮舟,来到东城伊维尔伦的下界。
好在如今五城已经合并,魔导国的体制正式转为君主立宪的城市联邦,王储诺因·史列兰·德修普升任第一位国王,王妹莉莉安娜地位崇高,东城方面不会阻拦她的探视。菲莉西亚虽然形同软禁,但她失去了对魔法的感应力,如今接近普通人,所以在简单检查后,侍卫就把莉莉安娜放了进去。
新无忧宫中,菲莉西亚的态度就不如帕西斯,带着尴尬和僵硬,但是和丈夫的情形一样,如今她举目无亲,寂寞彷徨,即使是千年没见面,之前还打心底排斥的女儿,只要有个人说话,对菲莉西亚而言就是从天而降的好事。
莉莉安娜泡了一壶茶,在幽幽茶香中耐心地倾听菲莉西亚絮絮叨叨的抱怨,她知道母亲这时候最需要的不是规劝和他人的见解,而是倾吐心事。
就这样,在王妹莉莉安娜的安抚下,两位人质的情绪都平复下来。
虽然月对莉莉安娜的行为不以为然,但是理智推敲,打消帕西斯和菲莉西亚愤世嫉俗的念头,对未来的稳定也有好处。有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而对于法师而言,世界末日也别想让他们的意志屈服。
大法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