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湖先生有些生气又有些羞愤,说着“成何体统”这样的话,却不自觉地心情大好。无他,还不是因为贺祁那小子正狗腿子般地在伺候着自己更衣,动作轻柔细致,真真不像是吊儿郎当的富家子弟。
他的右手受伤较重,恐怕短时间内都不能提笔写字,连日常起居也会成为大问题。
贺祁看他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意识到这绝对是个可以和先生亲密接触的大好时机,便装作一副温良恭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以后都由我来照顾您的起居吧!”
青湖看着半蹲在地上为自己穿鞋的青年,心中不忍,但还是残忍拒绝:“不必了。”
“那在您的伤痊愈之前,行吗?”
贺祁见没钻得了“以后”这个漫长时间的空子,妥协了一大步,这回总不能再教人伤心了吧?
青湖在心中百转千回地思虑了一番,要是不同意,谁知道他还会做出其他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呢,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让他高兴了,也更好管教一点。
尽管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说出口的任何一句话,贺祁都会一五一十地去执行。
“唉,”青湖摇摇头,手覆在了贺祁的头顶,给他揉了揉,“随你吧。”
只见贺祁的眼神立马放光,就着青湖先生的姿势,像一只家犬似的乖顺地伏在了青湖的膝上,同时,脑袋还不很安分地蹭着,嘴里喃喃道:“先生最好了。”
青湖先生相当无奈,但依旧宽容地任他伏着。
不多时,青湖先生就觉得被贺祁枕着的地方一片酥酥麻麻,像是有千百只小虫子钻进了骨髓,在其间恣意横行。
“诶你起来,我腿麻了。”青湖轻轻推开贺祁的脑袋,没用什么大力。
贺祁赶紧起身,连忙说:“那我给您揉揉吧。”
“不必了,你爹还等着呢。”
话虽冰冷强硬,但那也十分无奈,贺祁虽想与先生在你侬我侬一阵,却也不敢真的怠慢了自己的父亲。
他颇有些垂头丧气,一张脸顿时失去了刚才的神色,“好,我知道了。”
贺老爷正襟危坐于偏堂,正用着茶,见自己儿子跟在先生的身后,看起来倒不像是平时那般张扬跋扈,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在他以往的印象里,贺祁应该不出一个月,就呆不下去这种地方。
青湖先生作了个揖,“贺老爷,您久等了。”
贺老爷放下茶杯,说道:“先生不必多礼。今天我来此地,是想带犬子回家。”
话音刚落,震惊的不止贺祁本人,连青湖先生一时也难以相信,“贺祁,他最近没犯什么错”。
“爹!我不想回去!”
贺老爷用眼神制止了贺祁,转向青湖先生:“先生,您误会了。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贺祁这个孩子实在不适合入仕这条路,还不如趁着我这把骨头还能活动,带着他出去闯闯,早日把家业传给他。”
“况且,况且他年纪也不小了,他娘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看到他早日成家吧。”
“爹!我不要!”贺祁一下子冲到了他爹面前,满腹的怒气快要冲破胸膛,但不能找到可以发泄的地方。
能做的也只是用眼神表达无声的愤怒。
“好的,那让贺祁去收拾一下行李,再随您走。”
青湖转身,示意贺祁跟着他走。
青湖走得很快,像要逃离什么一样。两人之间隔着的是青湖的黯淡的影子,贺祁有时会踩在那个影子上,但很快,影子就消失于月色中。
他快步走向青湖先生,从背后抱住了那个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的男人,他枕着青湖的肩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同时,双手收紧了青湖先生的腰,感觉到对方有挣扎的迹象,他在他的耳边说:“先生,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青湖仍是想挣脱。
“这里没有人看见的。”
“你别闹了,收拾好了就回去吧。”
青湖先生的身体在颤抖着,轻微地,在贺祁的怀里,却被他清晰地感知到。
“先生,先生,你听我说,我不会放开你的。等我可以为自己的事做主,我就,我就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