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玫出事后,我以为我的人生不会再有比这更低的低谷了,毕竟我已经直达地心,再往下只能横穿地球出现在太平洋另一头了。
所以当姐打发陈度来叫我上了四楼,虽然我的左右眼皮跳得跟打架这么热闹,我还是当它们在抽筋,放下酒杯跟着他走了。
“夜色”华丽得像一座城堡,盘旋的优雅的楼梯,通往鼎鼎有名的夜色四楼,陈度在我前面蹦得像个兔子,恨不得八抬大轿请我个老爷咻的窜上顶楼。
我心说哪至于就这么上赶着,卖个屁股又不是领奖,总得给人点时间心理建设不是,于是走得更慢了,陈度也没办法,他总不能让个腿上多了东西的健步如飞,只好碎碎念碎碎念。
我没在听他讲,只思考会是什么样的客人,我这个新晋少爷,难免对头一次有别样的想法。
佳佳说过这是个清吧,会员制,门槛高得吓人,开在寸土寸金的闹市区,来的人非富即贵,让我放心些。我一边谢她给我门路,一边想,白玫的小姐妹难得有这么天真可爱的。
来了吧里近半年,老板对我倒还格外宽松,培训了五个月,包吃包住,期间还能帮调酒师打打下手,偷学几招,环境又好,人也没几个作妖的,搞得我有点恍惚,差点以为正经找到了工作,和同事们融洽相处,有个不错的未来。
要不是培训内容不太对劲,我都快乐不思蜀了。
四楼空间大得夸张,打通了整个楼层,一整张驼色的长羊毛地毯,舒适得让人忍不住陷入其中的大沙发,各色身影或坐或卧,起步价上万的名酒撕掉标签随意摆放在容器里,空气中有若隐若现的靡离香气,猩红厚重的窗帘垂下,隔出幽暗暧昧的空间。
这是,销金窟。
我慢慢的走过去,姐转身打量我,对于这套服务生制服也没说什么,倒是转过去把陈度骂的狗血淋头。姐的美学就是,要么听他的,要么听他的。他是老板之下的暴君,地位大于等同于妈妈桑,掌握少爷们的一切资源。
他对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我怎么也忘不了一个星期前的酒会,他笑眯眯拿本季度业绩跟一众少爷们打赌,输的人要坐酒瓶。
我了个大草,我还是担心我的屁股的,所以现在这业绩机会来了,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夜色”不搞故作高雅的那套,所有的逼格都留在了一楼,四楼最出名的一点,就是只要出得起钱,客人就能做这里的王。什么样款式的少爷,都应有尽有,只是今天我的同事们来得异常全乎,除了陈度因为穿得太张扬被姐扒光了和几个蔫头耷脑的靠在一起挨骂,沙发区零零散散站了十几个人,三两聚集,只有正中的沙发被一个光彩逼人气场全开的美人占据,从脚尖到发丝,到接触我呼吸的范围,都压迫着我的全部视线。
我不得已退后,心说妈的,瞎了。
温流是”夜色”里唯一一个认真作妖的存在,大概没人想得通这样高傲又高贵的茜茜公主,为什么还会怜悯的从指缝落下和普通人说话的机会,只能依托于时代确实在进步,鸭也自由了。
有服务生在姐耳边说了什么,他大手一挥,把正在骂的几个赶走了,茜茜公主站起来,放下酒杯,长腿迈出极优雅的步伐,白到发光的手率先揭开了帘幕,把姐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有光亮透进来,温流微微的颔首:“戚先生,赵先生。”
我的眼皮跳出了三米高,被我按住了。
姐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摇了摇手,让后面的人也跟着出去,我是最后一个,轮到的时候姐把我拉住,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夹在我耳朵上。
“太素了你。”他不耐烦的说,然后一巴掌拍在我背上,我被暴君偶尔的温柔搞晕了头,一时没站稳,左脚套着右脚撞了出去,好险站稳了,立刻被这三堂会审似的灯光晃得睁不开眼,差点感动得哭了。
我Cao了,开这么亮干嘛啊?怕看不清啊?
等我克服了生理反应,终于强行撑开眼睛看清来的两位贵客时,我又想闭上眼睛,恨不得缩回去了。
生活说,你不仅可以到太平洋另一头,还可以收拾收拾再来一圈。
——我苦苦追了好些年无果的人,隔着我们都看不见摸不着的界,正泾渭分明的坐在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