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一定把我葬回属于我的土地,拜托了。” 声音越来越慢,逐渐变成呢喃。 含含糊糊的说了四个小时之后,他死了。 我给他吻了吻十字架,准备登记死亡时间,幸运的是身份证明都在右口袋,避免了被焚毁的厄运。“罗德里 克·克罗克兰,C.... R..... 阁下? 父母情况,已逝,如为国捐躯,请将尸体送往克罗克兰庄园。”
伦敦陷入了空前绝后的危机,人们怀疑,愤恨,被背叛,质疑战争为什么还不结束,街上的乞丐比以往都 多,不少女性也加入了工作岗位,我快认不出伦敦了。他们说这是最坏的城市,我不同意,比起每天和老鼠 为伍的前线,这儿是天堂。我近乎用光积蓄置办了一身像样的行头,得益于军营的日子,我知道该怎么打扮 的像个从军队了回来的贵族少爷,在狭窄霉臭的旅馆里,我面对斑驳镜子排练好台词,握手,微笑,“罗德 里克·克罗克兰。” 我甚至没忽略R发音时髦的颤抖。“为您效劳。” 克罗克兰庄园大的惊人,古朴典雅,凭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属于“老钱”的审美,驳落的墙会也符合日 亦破败的“老钱”经济状况,雕花铁门发出吱呀的呻吟,年久失修,似乎鲜少有来访者,一直到我站在玄 关,都没有一个仆人出来接待,这是件好事,越少仆人意味着我越不容易暴露,最不济我也能以“少爷的战 友”的身份混口饭吃。 木门缓慢沉重的拉开小缝,缝隙里漏出警觉的灰色眼睛,“如果您要任何事都请改日再来,现在庄园里没有 任何您想找的人?” 女孩略带稚嫩的声线被刻意压低,做出一副防御模样。 我欣喜若狂,论体力绝对能压制一个没发育成熟的女性,败露后也得以全身而退,果然城里的传闻是真的,克 罗克兰庄园快变成鬼宅了。“我是罗德里克·克罗克兰,刚刚从战场上回来” 我塞证明进去。“管家可以证 明我的身
逃也似的离开跑回房间,裤子里湿冷黏 糊的感觉如附骨之蛆,就像男人嫌恶嘲讽的眼神。厄运第二天还没结束,我晒出去的裤子不翼而飞,指挥官 因为我的不当言行当众给了我三耳光,我没有辩解,我甚至不恨他们,我打心眼儿里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对金字塔的顶尖来说,下面的,都不算是人,我不是,梦娜也不是,牧师也不是。我不觉得他们是坏人,相 反,他们是顶呱呱的战士,英勇无畏的冲在最前线,如果我也是个少爷,不可能做的比他们更好。
庄园两字勾起了我对维多利亚式贵族生活的向往,这个血淋淋的尸体是克罗克兰少爷,庄园的继承人,明天他就要变成虫鼠的食物了,贪婪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冲进我的大脑。克罗克兰少爷,克罗克兰少爷,我反复咀嚼着这 个称呼。一整个计划就形成于电光火石之间,我要成为克罗克兰少爷,算来他也至少十几年没回过家了,凭 我服侍的了解,我应该能蒙混过关,等到一战结束,大多贵族都缺继承人。我可以以弹震症的名义解雇掉老 管家和佣人,再换上新人,没有人会为难一个衣锦还乡,为祖国付出青春血液的战士。不要指责我的罪恶, 这是一场从童年就伴随的梦,当它被全须全尾的摆在面前时,我得抓住他。我悄悄撕下了克罗克兰少爷的照 片,找到了那个把他送来的医生,他正气喘吁吁的用骨锯锯下一个男人的左腿。 “你知道刚才那个被烧死的士兵是谁么?” “完全不知道,整个小队全被烧死了,他的军衔融的面目模糊。怎么了?他是个很重要的人么?” “不是,我只是找不到他的名字。” “就写无名氏,该死的,如果一个个去登记名字,他妈这里非闹霍乱不可。”
沉默,我的嘴放佛被粘住了。
“医生,你在么? 可以把我埋在我父母身边么? 我好疼啊。” 我给了他保证,他开始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甜酮的气味从黑红焦烂的嘴唇里扩散开。 “太疼了,德国佬把我烧烂了,我快化掉了。”
而我深刻的理解一个道理,脖子上的绳子被握在牧师粗大的手里,握在绅士和小姐保养良好的手里。我出生 的床铺注定了我身份的低微,咬住牙,低着头,不可奢望太多,以免粉身碎骨。 一九一六年,我随军团更换驻扎地,那时战地医疗系统不算成熟,受伤严重的将领被转移到后方战地医院, 我是医生亦是神父,每晚握住将死之人的手为他们祈祷。 一场格外惨烈的战斗后,前线送来了年轻的伤员, 虽然左脸血肉模糊,我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那天晚上梦娜的恩客。他惨叫了整晚,表现出了严重的弹震症 症状,烧伤把裤子和腿肉融化到了一起,难以撕开。他看上去是被拼起来的,左边不成人形,右边完好无 损,回天乏术的医生把他送到了我房间,请我进行临终忏悔。 腐烂的味道从他嘴里飘出来,不是酒臭味,是血腥味儿。他没认出我,可能是因为眼皮也被烧化了。我将圣 水轻轻的点在他的额头上,唤起了回光返照。
“我要死了么?”
一个月后,罗德里克·克利克兰回国修养的申请不出意外的被批准了。
我心中按耐不住狂喜,把他拖出去埋了,出于愧疚,我还埋下了一块硬币,希望死了之后也有妓女给他做手 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