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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屈指叩门,房里却传出褚星烈低哑的嗓音。
「他们跟我说了你的事。薛百螣,喂药还有送饭的那几个小丫头……我从没
想过会有在冷鑪谷被蚔狩云探视的一日,还是躺在床榻上。这要传出江湖,跳进
三川也洗不清,哪知蚔狩云也到了与天罗香的旖旎艳行淼不相涉的年纪。江湖盛
传她是邪道有数的美人,可惜当年没能见得。」
耿照在门外静静聆听。
「他们说你和一名老家人救了我,照顾至今,说你一当上盟主,就把我接来
此地奉养,足见孝心。可我在此地,未见你其余家人,听我劝一句,什么江湖义
气都是假的,善待你真正的家人才是真。
「我知道你希望我认你,但事实上我并不认识你,假装记得或伪作有情,会
让我觉得对不起你。不管你曾经以为我是谁,你以为的那人已不复存在,我很抱
歉,然而这就是现实,我想我们都得学着接受。」
耿照捏紧拳头,隔着窗纸涩声强笑道:「木……我是说或许改天,我可与前
辈聊聊从前相处之事,聊以纪念。那位细心照拂前辈的老家人,日前已不幸逝世,
若他知前辈重获新生,定然欢喜得很。」
「死后无知,多说何益?若其有知,不言自明。」过了一会儿,褚星烈才道:
「改天罢,今儿我累了。诛杀殷横野之后你若还有命在,说这些才有意义。
如若不然,死则死耳,何须多添烦恼?」噗的一声吹灭灯焰,房内再无声息。
这是我的报应,耿照心想。
他独自走在射入廊檐的月光里,彷彿踩上一条银灿灿的宽带子,像是阿妍姑
娘缠在腰间的碧鲮绡,心中却没有光。这是活生生的无间:食物丰盛,一就口立
即化作火焰;空气充盈,却半点吸不进肺里;念兹在兹的人醒了,但从此再不认
你,告诉你曾有的俱已化烟散去——
这是惩罚他曾埋怨、不谅解最爱护他的七叔,以致到了永诀的那一刻,他都
没机会向七叔道歉和道谢,亲口告诉老人,他对阿照有多重要。所以继七叔之后,
老天爷又收走了木鸡叔叔,只留给他一片荒芜的长生园,还有再也回不去的往昔。
这是报应,耿照对自己说,木然走向月下的禁道入口,一马当先,梦游也似,
领着余人走进无光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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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横野按了按微鼓的腰际,收藏在暗袋里的刀魄不过天珠大小,一旦与内力
接触,却会突然「活」起来——那是种难以形容的微妙之感,像有什么能量在其
中运行,彷彿下一霎眼,刻满奇异纹饰的表面就会自行转动起来似的。他在许多
古纪时代的遗物上有过类似的体验,但没有一样强过刀魄的。
因此,当那人告诉他此物能抵御天佛血的邪能时,殷横野并不以为他是信口
开河。
「天佛血的记载少得见鬼,你要更稳妥的答桉,起码得再给我半年,让我组
织一个研究团队——」
「不用,这样就行了。数圣逄宫的话若不能信,世间岂有可信者?」他
知道一旦让这厮聊上了研究,没一两个时辰是不肯消停的。而时间一向不是殷横
野的朋友,许多事纵使你神通广大,仅能以一人为之的时候,就是无比困难。他
需要逄宫协助,却不能为他耽搁辰光。
流言战的结果明显不如预期。无论迟凤钧在京里的暗桩是谁,这人都没有起
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慕容柔的按兵不动更令人难以捉摸。耿家小子每日在城中大
摇大摆,唯恐世人不知似的四处闲晃,明摆着以身作饵,若非尚有大用,且短时
间内再难有如此资质的刀尸,殷横野是极想去杀他泄愤的。
还有风云峡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尤其该杀!聂雨色的阵法、秋霜色
的弦音,都令殷横野十分忌惮,而这样的忌惮本身就冒犯了他。若有一丝闲暇,
能暗中观察耿小子几天,殷横野有把握找出风云峡四少的藏身地,一靴将恶心的
害虫们踩个崩嘎响碎。
但他偏偏就是没有时间。
再不能令萧谏纸坐实姑射首脑的罪名,一旦世人持续刨挖,无论能不能刨出
点什么,隐于暗处的正牌「姑射」决计不肯坐视,届时他这个「权舆」若无动作,
势必难以交代。
迄今,他仍对忍不下萧谏纸挑衅的自己感到无比恼火。萧谏纸虽付出了极为
惨痛的代价,但从盘势上来说,殷横野比他更感棘手,是他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