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醒醒…你不要睡你别睡你醒醒啊!”我不顾渗血的额角,破碎的衣衫,半跪在地上吃力的扶起眼前的一片血色――一个重伤的男人。比起我正在淌血的嘴角,他几乎是大口大口的吐着黑红的血,双眼无神的半阖着,鲜血几乎染红了那身繁复的素白祭祀服。我颤抖着手去捂住他胸口血流如注的伤口,不过也只是螳臂当车,毫无作用。那里插着一把剑,剑身修长,刃薄而韧,是一把女式剑――荡夏――他亲手赠予我的十六岁生辰礼。
我心中恍如万鼓齐擂,又沉又疼,脑海 中如同走马灯似的闪过好多好多画面,恍然而过,我却什么也抓不住,亦如我抓不住他――他的体温正在逐渐消逝。他慢慢的抬起手,像是要再摸摸我的头发,可是他好像没法抬那么高了,于是转而微微颤抖着抓住我的手,‘别怕,不要怕’他艰难的张口,却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我只能从他口型读出他想对我说的话。
好乱,思绪好乱,一切都好乱。搞笑,我怎么会怕呢?我想笑,我想像从前无数次预想的那样,狞笑着对他说,看,你煞费苦心经营的一心想要保全的,不过是一场空。可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从来没想过他死。周遭熟悉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眼里氤氲着水汽,模模糊糊地让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那片血色刺眼的亮。恍惚之间,我只是觉着血怎么能这么烫,他的手怎么能这么冰。
“呼…”我从梦里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眼失焦的看着屋顶。‘是梦,是梦,早就过去了。’我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可是心还是在一抽一抽的闷疼,仿佛那一刻发生在不过瞬息前。半晌,我方才苦笑一声,用手捂住脸,却碰触到一片shi冷。
已经…16年过去了啊。我低笑着摇摇头,翻身下床,没穿鞋子,慢慢踱步去了侧阁。我轻轻撩起床帷流苏,借着洒落的月光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半大的少年,嘴还孩 子气的微张着,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Yin影,头发已经被他睡的毛毛炸炸的了,睡姿令人无法恭维,乱七八糟,被子早被他踢到床脚去了。我暗叹一声,认命的帮他掖好被子,收手之际,却停留在半空,隔着虚空慢慢描摹他的眉眼,渐渐地与梦中那人的面目重合――不过是白净稚嫩了许多,没有…那么多血。
夜间的微风徐徐吹来,带着初秋的丝丝寒意。我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般嗖地收回手,心狂跳不止,待平复呼吸以后,才在心里哂笑一声。
真的是…太像了。
我稳住心神,抬头看了看木窗外的当空皓月,此等良辰美景岂可浪废?我轻悄悄退出他的房间,去酒窖翻出陈年佳酿,三两步翻上屋脊,找了个舒服位置窝着,借着月色看着酒封上当年他题的字,褐陶红封黑字,字迹已微黄,我微微出神,真当是…过了很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