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姐看样子确实是惶恐不安,只顾着点头,连话都不说,忙着哭。
任箫yin还是想将人扶起来,杜小姐却大有一种你们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气势,固执地跪坐在地下。
虽然说比较二人的身份品阶这样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也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让人家姑娘跪他。
任箫yin不好碰她除胳膊外的别的地方,却又只能碰她一只胳膊,无奈只能转头看向顾停玄。
太傅大人将自己的袖子撸上去,上前一把将杜小姐拉起来站好,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轻车熟路地擦了一遍手。
小姑娘家家不要动不动就跪人,大冬天的贵石板地身子不要了。
顾停玄看着面前还在哭哭啼啼的杜小姐,想要开口却觉得话不该言。
任箫yin对他点头表感谢,紧接着带他问出了话“杜小姐,你能否将事情说得详细些?”
杜小姐抽抽提提的一句话难说出来,半掩着袖子擦拭泪水“我爹他说皇帝实非明君,十年寒窗考取功名不是为了给这样的人效力,还不如拉他下位,换上一个更有贤能的人。”
杜小姐说完,眼泪又接着下来了。
任箫yin并没有说出口安慰的话。
从杜小姐的角度看,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官家小姐,正是大好年华,甚至还未曾有过婚配,被自己的父亲连累到株连九族,确实很难不为自己坎坷。
但杜御史又并非全无是处,如他所言,陈景帝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
一意孤行,宠溺妖妃,包揽jian臣,是非不分,唯我独尊。
桩桩件件都不该是一个皇帝该做的。
可杜御史未免太过心急如焚。
陈景帝能在皇帝的位子上稳稳坐这么多年,定然有他的路子,要是真的简简单单一个谋反,就能把他拉下位,哪还用得着现在谋划数年,还有小心翼翼呢。
毫无疑问,杜小姐明白,他们心里也清楚。
杜御史,必输无疑。
或者是必死无疑。
杜御史天天站在朝堂上,陈景帝未免看不出来他包藏祸心,可就是如此吊着他的胃口,放任他自生自灭,到最后一网打尽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可怜,谋逆乃是大罪,株连九族不可免。
“大人,您劝劝我爹吧,他会死的!”
杜小姐泣不成声,双腿一软,又要往下跪去。
这次反倒是顾停玄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扶她站稳,却问了一个让杜小姐自己都难以认清的问题“我们去劝了,你爹还能回心转意不成?”
杜小姐原本如洪水一般不停往下滴落的眼泪霎时间停在脸上滑落,双眸震大,也中满是不敢相信。
杜小姐绝望的回过头,却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是啊,我爹向来是温顺的,事事都依我,连我劝都没用,谁还能有用呢?”
人就是这样,平日里容易被左右的人认定一件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再怎么做也只是徒劳一件。
“可是我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爹官职不高又没什么实权,干嘛非要做这样飞蛾扑火的事情?!”
杜小姐像是在同他们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的父亲控诉。
就为了这件事情,连累着整个杜府上下几千人口一起死。
任箫yin递给她一个帕子,提醒她将眼泪擦干,莫叫人看出什么破绽。
“杜小姐,还是回行吧,千岁宴还未结束,离宴太久会惹人怀疑的,”他像是有些不忍“杜大人,我等会见之。”
虽然杜小姐心里已经不相信这件事,还能有什么反转,但是少说让她觉得心里有些宽慰。
“多谢二位大人。”
说不定真的同父亲说的那样,忠君之道,始于国。
杜小姐转瞬恢复了光彩,如果真的能还泯朝一个明君,她还不如风风光光的死,总比死在乱世马蹄的践踏下好。
任箫yin目送她的背影,默默记下了这位随父奉国的小姐。
“杜大人此刻必然不见客,就算是见了,你又能问出些什么来呢?”
顾停玄在边上嗤笑几声,替杜御史的愚昧感到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