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壹二十二年,秋
“陛下!那小子已经打到荣城城墙之下了!”
身边的公公屁滚尿流地禀报着,“下去吧。”高座之上的荣靖看向远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帐帘之后的裴稔垂下眼,双手并举行了礼。
“微臣带您离开。”
“不必,一报还一报。”荣靖起身。
“裴臣,当年之事谁也没有想到。吾也知你心底里更偏李晓,不过他的成长也的确惊人。”
“微臣”“好了,吾乏了,你就安安静静陪朕看完这最后的江山罢了。”
“我的结局早已定下,至于裴臣何去何从,便由内心吧。”
裴看见荣靖眼里的释然沉默,眼底流光打转待睁眼之后已然无样。
一定要与这荣国共进退吗?是他当初就不应该将李骁接回府内还是不该请陛下让他上阵杀敌?
“是我亲手给您培育了一个敌人。”裴稔双膝下跪“臣以死谢罪。”
“起来,难不成还想在最后气气我?”荣靖笑了笑,扶起了他。
“臣没有,陛下,我只求您离开此城。只要卧薪尝胆,养Jing蓄锐,便能兴复荣国。”
“意已决。”荣靖回。
“吾本无意于皇位,更不喜权力之争。以死报国是最好的,你就当我此生Cao劳,让我做个懦夫。”
“抱歉了陛下,臣做不到。”裴稔待顷刻后,见荣靖倒了下去。
“裴一。”“听命!”暗处走出来一个男子。
“将陛下带往北方,与皇族余党及裴家共同养Jing蓄锐出谋划策。”
“主上,万一陛下不愿?”
“就转告他,裴稔寄予厚望。”“是!”
亲眼看着两人离开,裴稔放下了心。
……君临城下。
裴稔作为荣靖走后的高位者站在城墙之上。
落叶肃杀,他放眼望去,看见了前方骑在马背上的人。
铁甲寒光凛凛,半干涸的血ye象征着每一个荣国子民的亡魂。
李骁左手勒马右手执长枪,所到之处鲜血满地。
变了啊。
裴稔看着他,三年戍守边疆只为磨炼一身武功,一年私自带兵攻占故国。
一路北上队伍逐渐壮大,杀回荣国仅仅一年。
养虎为患不过如此。
他对不起荣国百姓更对不起陛下。
“上面的人听好了!开城门投降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裴稔回过神,对上了李骁那双凌厉的眼睛。
恍惚中,他避开了视线。
还有几人坚持着,稀稀落落的战鼓声萧瑟,败局已定。
裴稔早已将城内的百姓转移,剩下的不过是陛下的亲信及裴家的势力。
开不开城门——已经无所谓了。
李骁迎着刺眼的光看向五年以来心心念念的人,此刻站在对面。
……
先生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说过“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说过“以和为贵”
也说过“有仇必报”“卧薪尝胆”
……
“先生。”李骁若有所失。“先生若是肯开城门亲自迎接我,我便放了这些人。”
裴稔还未说话,其余将士纷纷不满,他们厌恶地看着李骁,恨不得蚀其血骨。
“裴大人,我们与你共进退!”将士们不畏死亡,更不会做那退缩之人。
裴稔微微皱眉,“如今敌军已临城下,你们心知肚明败局已定。但你们却不愿离开,是与荣国共进退的将士!”
“战!或不战!”
“战!战!战!”士气略显高昂,裴稔沉声道“放箭!”
李骁皱眉,“戒备!撞城门!不准伤害任何一个人。”
裴稔负手而立,算着毒药发作的时间。
一刻之后,城门——破。
一拥而上的人群围住了挣扎的将士,被人扣压住的将士不甘受辱,纷纷服毒自尽。
兵刃与吼叫震耳欲聋,那三百五十八位将士已然倒地——壮烈身亡。
英雄灵魂的归宿是战场,他们将长眠于沙场,守这一方。
……结束了
裴稔捂着心口,嘴角溢出黑色的血ye,慢慢跪了下去,闭上了眼。
“先生!!!”李骁赶上来却看见了刺眼的一幕,他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地大吼。
抱起了裴稔,他跪坐在地上,哭得不知所措。
“先生,先生,裴稔,岁安……岁安!!!啊啊啊!”
宛若未知人事的小孩儿不能自己,李骁从来没觉得这五年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让他崩溃。
他的第一个友人,第一个先生,第一个爱的人——整整三年。
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