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末,山里是没法呆的,大雪一下吃的越来越难找,山里野兽出没,流离失所的灾民越多越多,纷纷回流,大街上乞丐遍地都是,眼明手快脑子活络的,堆在风月、赌坊门口候着,等官人施舍,堪堪果腹,不至送命;老弱病残饿死的不计其数,迫于生计,卖儿鬻女比比皆是,宵禁之下打砸抢屡禁不止,灾情刻不容缓。
赈灾的皇银早已在开挖河道治理水患之时用尽,虽然免去了百姓的徭役和赋税,可如今大量的流民,重新开放粥棚,以工代赈已是提在案上,所有的经费便要从各大家族的口袋里掏,赈济、赈贷、赈粜、蠲免、劝分,米粮布绢棺椁草席无一不要银钱,官字两个口,不扒层皮谁也别想跑。
严进同长兄赴会,二人性格迥异,严进是妾生庶出,无家业压力,浪荡子一个,看不惯严回那副九转十八弯的心思,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路上多安静,倒也合心意。此番之行虽不如以往排场,但带的随从却众多,如今世道凶险,出门还是要稳妥些,严进起先烦他怕前怕后,仗着会几分拳脚功夫想先行一步,被严回压了下来,虽心里不爽,但也知他说的对,冲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不惹穷得乱碰的,他严进能挡住一个,十个百个又如何?
严回对他这个弟弟,撅个腚就知放什么屁,此番随行非jian即盗,也不点破,倒要看看是谁让他这个不成性的弟弟如此牵肠挂肚,非要来见上一见。
陈中曲比他们早一天到,严进给山庄的看门人赏了银钱,打听陈府带了几个人来,大致样貌如何,他料定陈一定会将小先生带来,美人在怀,怎能忍得片刻分离?果然如此!
拢了拢袄子,严进心中有了打算,哼着小曲儿踱步进了安排好的客房,只待晚上几家聚首,自己好去寻妙人。
他前脚刚进屋,后脚严回身边的人就回去通报,二爷刚刚给了门房多少钱,问了什么话,严回听见陈中曲的名字神色一敛,却又听闻他打听的是陈府的随从,他最近也得知陈中曲身边多了个旧人,心里已经明白七七八八。饮下手中热茶,面色如常,目光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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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商号来了十几家,有资格入主席的寥寥无几,在座的每个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各怀鬼胎。此次受灾范围甚广,灾情险峻,所到之处满目疮痍,农田内涝被淹不产作物,死伤无数,白骨累累。为了遏制流民产生的矛盾不断激化,由官府牵头,拍卖城外的地基,所得钱银都用于安置流民、处理善后事宜。
拍卖的几块地基,全是不能及时排水的低洼农田,雨季随时可能出现漫堤现象,不说价格问题,单一地处偏僻,拿到手后建商号银号也是万万行不通,偏偏低价就已叫到一千两,那些百两起步小商户所拍之地更是边边角角的受灾重地,买回去后,单凭重建这一项,就已伤筋动骨。
严进摆着脸坐在严回身侧,陈中曲离他不远,只身赴宴,二人交情无多,点头即可,到是严回同他聊了几句。严进被严回强压来入席,如今他是严府主事,说一不二,家中何人不看他脸色过活,严进受制于人,只得乖乖跟来。
此次竞拍为了避免商号间协商采取暗拍形式,把估价在写纸上递上去,价高者得,竞拍的商号愿与官府通力合作,后五年的赋税当可按份额减免。大家心知肚明,今日谁敢空手从这间屋子走出去,怕是明儿这城子里就没有这一号了,死活都要放点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痛快点好,二十块地不到一个时辰拍的Jing光。
主位大悦,所筹款项解了燃眉之急,起身举杯,“在座各位今日帮了本府,救了城中百姓,本府心中不胜感激,在此代南城的百姓敬在座各位一杯。”
白酒下肚,脱离之前紧张的角逐氛围,宴席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严进尿遁,他喝了酒,隐隐有些兴奋,见小先生的心略略有些克制不住,好多年了,他少年时的梦一直萦绕耳畔,可望而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