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沨正站在床边,弯下腰在我的脖子上系东西。
“哥?”
他不作声,很快系紧之后才直起身,穿着和我一样的条纹病服,袖口有点短,手腕,手背上结了痂的细小伤痕全都露了出来。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整个人都褪去了带着温度的颜色,头发和皮肤黑白分明得厉害,像是雪地里的枯树,枝干轻轻一掰就会断掉。
“你烧退了吗,哥?”
他拉过我的左手,在额头上贴了一下,“退了。”
胳膊一抬,脖子上的东西从领口滑进去贴在皮肤上,凉凉的。
我低头看过去,是曾经江沨亲手给我系上的那只平安锁。
后来东窗事发,我解下来还给陈阿姨,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被他重新系上。
江沨顺着我的目光看下去,“别再摘下来了。”
拇指大的玉石贴在胸口,稍一会儿就染上了体温。
“杨小羊说,是你把我从山下背上来的,受了很多伤……”手背顺着脸侧滑到他下颌上的一道伤上,“疼吗?”
“不疼。”他把我的手握住,坐在床边,“吃过饭了吗?”
我点头,“吃药前喝了粥,然后才睡的。”
江沨帮我把病床摇起来,再一次正面看着他的时候,迟来的恐惧和想念气势汹汹地涌出来,烧红了眼眶。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哥,摔下去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害怕,因为我跟菩萨许了愿,保佑你一生平安。
可能是我太贪心了,还偷偷许了和你永远在一起的愿望,所以只能实现一个。”
“瞎说什么。”江沨的拇指一遍一遍的磨损着我的虎口处,直到皮肤都发烫。
“不管你在不在身边,我都能平安活着,并且活得很好,但如果你不在了,我也很难活下去,明白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用很严肃或庄重的语气,就只是像问有没有吃晚饭一样自然而然,以至于我停滞了许久才彻底明白。
我靠回病床上平复着呼吸,护士推门进来,看到病房里有两个人时愣了一下,才端着托盘过来,“换药了。”
外伤最严重的是右手手心,因为握玻璃片握的太紧,被割开了深深一道口子,纱布揭开,伤口已经被缝合住了,像一条高高隆起的蜈蚣。
碘酒和双氧水清洗完伤口,可能是见我神情凝重,她开玩笑道:“小帅哥有没有谈恋爱呀?这下把爱情线缝上可就分不开了。”
右手被向上摊在被子上,我蜷了蜷手指,点头道:“有。”
换好新的纱布,护士叮嘱完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我重新靠回病床上,手指跟江沨的勾在一起。
江沨垂下眼,盯着我手心里那块方正的纱布看了许久,又抬头看向我,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
尽管笑意不大,但整张脸都因此重新有了温度。
他缓缓站起,躬下身,轻轻在我手心里亲了一下,“我爱你。”
声音和动作一样轻,说完抬起头和我面对面,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我屏住呼吸,唯恐动静太大把这三个字给碰碎了,眼泪却丝毫不受控。
“不准哭了。”江沨亲过我的眼睛,脸侧,下巴,脖颈,唯独绕过嘴巴。
一边亲吻敞开的领口下的锁骨,一边哑声说:“我在生病,会传染。”
因为肋骨骨折的缘故,连拥抱也不被允许。
我着急地坐在原地,“哥……”
最后一下,他拨开额前的头发亲在额头上,“快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