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值班了吗?”扣好安全带,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早上穿的那件白大褂正搭在后排座椅上。
“我现在在普外科实习,昨天是夜班。”杨小羊缓缓发动车子,让过两辆横穿马路的电动车之后才踩下油门,“下班的时候听到江先生的消息,我想万一的万一你会来呢,就申请了在下面值班,刚好最近医院人手不够。”
“一晚上没睡吗?靠边停我来开吧。”
“没事儿,习惯了,”早高峰路况着实糟糕,杨小羊极有耐心地稳握方向盘,“当年歪打正着竟然录取了临床医学,我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漏,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
听她说话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我们一起上学的日子,一路都没有聊江怀生的任何事,她不断讲着学校和医院里的趣事,有意让气氛变得轻松。
车子驶过我们的高中,正是上学时间,校门口热闹非凡。
杨小羊在斑马线前停下车礼让学生,“我每天上下班都路过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天天看的原因,感觉这里一点儿都没变。”
我往窗外望去,记忆也一点点浮了上来。
外墙重新绘过,能看得出是校园内的风景;梧桐树又茂盛了,地上的落叶比往年要厚;校服仍是白绿相间。
“是没怎么变。”
“是吧,”杨小羊顺着我的目光一起望出去,笑着说:“每次路过这儿我都觉得开慢一点还能看见你,你那时候走路都喜欢溜着边儿,特别好认。”
“对不起。”我收回视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当年的不告而别。
“嗨,没事儿。”她抽出手拍拍我的肩膀,不在意道:“这不又遇见了吗,同桌。”
开出学校区域路总算畅通起来,杨小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往上翘了翘,一枚戒指卡在指间。“对了,还没跟你说,我上个月结婚了。”
我愣了几秒才理解了她说的话,随即止不住地开心起来:“真好,恭喜你。”
“谢啦,”她低头笑笑,“是我的学长,他这个月下乡义诊了,等回来介绍你们认识。”
“好。”
“不过我还没毕业,等明年办婚礼你能来参加吗?”
“一定来。”我说。
车子缓缓停在小区门口,我邀请她:“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了,你也一夜没睡吧,赶快回去睡觉。”
我不再坚持,推门下车嘱咐她开车小心。
“知道了,拜拜江晚,下次见。”
大门半掩着,轻轻推开,熟悉的院子就像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一样,呼啦啦地掉在眼前。泳池,散尾葵,门厅,桌椅……一样一样的,每个步骤都分毫不差。
“喵”一声,一只壮硕的橘猫从散尾葵后面一跃而出,尾巴高高竖起,背毛全部耸着,一副警惕的状态。
我蹲下身跟他交谈:“你不认识我了吗?”
“喵呜——”橘猫发出粗粝的叫声,越过我直接窜过大半个院子,躲进房子里。
我没去追赶,多年不见他不认得我也正常。院子里除了猫发出的动静外,再没有一点儿声音。
我沿着泳池走回小时候住的那间屋子,外表被翻新过,竟然比记忆中还要鲜亮,门口的鸢尾花也仍在,花瓣被晨光照的几近透明,脉络都清晰可见。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推开门。
并没有想象中尘土漫天的景象,目光所及处都和印象里一一重叠。
这里就像小时候和江沨一起拼过的乐高玩具,完成之后被装进漂亮的玻璃柜里尘封保存。
我轻手轻脚走进去,唯恐惊碎任何一个零件。
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习惯性地伸手去拍床头灯的开关,来回摸索了几次都找不到位置。
迷迷糊糊间听到铁门发出“吱呀”声,我猛一激灵,彻底醒过来。
现在是在海城,淅淅沥沥的声音扫在窗户上,下雨了。
以为是江沨回来了,我连忙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孩,一手撑伞一手拖着行李箱,还不待我反应,她丢开手上的东西,一步跨上三个台阶紧紧搂住我的腰。
“晚晚,真的是你。”
是江浔,我打开灯把她带进室内。
江浔像小时候一样,背靠着床盘腿坐在地毯上,只不过从进门开始眼泪就没断过,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里大颗滚出,顺着脸颊滑落到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