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小男孩的妈妈抚摸着他的头低声说:“这才是真实的海底世界,宝贝。”
我只有小时候在海城那几年见过海,印象中大海平静而壮阔,原来海底世界要更Jing彩、迷人也更残酷。
直到出了影院我仍有些恍惚,“就算章鱼没有被鲨鱼吃掉,她也活不久了是吗?”
江沨停下脚步,侧过脸看着我,“科学的解释是,章鱼的视腺神经冲动造就了雌性章鱼自杀式的繁殖方式。最后没有被吃掉她也会想办法自杀的,为了不吃掉她自己的宝宝。”
不等我开口,他又凑近了些,仿照着影院里小男孩家长的口吻,“死亡是章鱼的自我选择,宝贝。”
我因为一个称呼傻愣愣地杵在原地,直到江沨的声音再度传来,“不用太难过。”
“我没有难过。”我回过神,“你懂的好多啊哥。”
“小时候在海洋馆见过一只刚生产完拼命撞玻璃自杀的章鱼。”
“那她死了吗?”
“死了。”
我猜想,亲眼看见那个场面一定比从银幕上更加残忍,江沨大概也会像隔壁座位的小男孩一样为章鱼的死而哭泣,会有人告诉他这些都是章鱼的自然选择,不用太难过吗。
我不再追问,也强迫自己停止猜想。
“那以后再也不吃章鱼烧了。”
想起那句影片简介,我们相视一笑。
在路边站久了,不断有出租车路过我们放下车窗,江沨朝司机摆手拒绝,然后低头问我:“不是说约会吗,接下来想去哪里?”
我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影片开始前我说的话,脸上隐隐发烫。想了想,我反过来牵住他的手腕,问:“去哪里都行吗?”
“嗯。”
“干什么都行吗?”
“嗯。”
我们拉着手,走过车水马龙的大道,穿过狭窄的小巷,路过无数行人车辆,最终停在江沨家门口缀满蔷薇的那面墙外。
我用指纹打开大门后,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进来,宣布:“哥,我想亲你。”
一吻结束,在我的坚持下,江沨又量了一次体温,确认没事之后,他去书房处理文件,我则跟过去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百无聊赖地趴在地毯上翻看。
直到余晖从落地窗帘没拉紧的缝隙里,投进一条细窄的暖光。
“准备什么时候回外婆家?”江沨似乎是处理完了工作,手指交叉握了一下,指间啪啪作响。
我合上书,从地毯上翻了个身坐起来,“我一号到七号放假,哪天都可以,看你什么有空。”
“那就一号吧,先订机票。”说着,他又在键盘上敲起来。
我起身走过去,“外婆家在塘镇,没有直达的机票,要先坐到市区。”
江沨选好班次问:“买几张?”
“买我们俩的就行了,夏炎在海城出差,忙完自己回去。”
我看他熟练地填写我的信息,不禁回忆起往事,“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回外婆家你帮我买票的事?”
“记得。”
“我当时还以为你想让我赶快走才愿意帮我买的,”我看向书房门口,好像又感受到了当年站在门口等他帮我订票时的忐忑,“你为什么会买两张跟我一起回去?”
江沨拿出手机扫码付款,页面显示购票成功的信息之后他合上电脑,似乎是思考了几秒钟,说:“不知道,大概是怕你被拐卖吧。”
“哥,我当时都该上高中了。”
“在我眼里和江浔一样都还是小孩儿。”他笑笑,从我的角度俯视下去,刚好看到他嘴角小小的梨涡。
“那如果当时不是因为外婆非让你把我带走,”我毫不讲理地做假设:“你还会带我走吗?”
江沨没有回答,而是抬眼看向我问:“如果不是因为外婆,你会跟我走吗?”
我干脆地摇头,“但是我大概会继续攒钱,然后偷偷去看你,或者好好学习考到你的大学里,跟你做一年同学。”
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的那束余晖仿佛为了呼应一室旖旎般越发浓艳。
光束落在江沨结实的手臂上,随着他的动作,像条绸带一样翻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