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脚踝传来一阵粗粝的触感,我胡乱踢开,那感觉消失一瞬又迅速贴上来。
低头去看,刚刚那只跑走的猫又回来了,正对着我的脚踝磨爪子。
头朝下太久已经充血眩晕,我扶着墙坐下,几乎和周遭的垃圾融为一体,被丢弃在最Yin暗的角落。
猫跳到我腿上往怀里钻,我一下一下抚着它,仿佛抓住了些许热度一样,最后把头埋在它被污水打shi成绺的毛发里,涕泗的泪水把它的毛沾得更shi。
手机又响起来,我不想接,怀里的猫却受了刺激一般不安地呼噜起来,我只能一边安抚它一边掏出来看。
“是我外婆。”我低声说,声音粗粝的像是嗓子里含着一口沙。
脚边有半瓶被遗弃的矿泉水,看起来还算干净,我伸长胳膊捞过来,隔空倒进嘴里润润嗓子才按下接通。
“外婆。”
好在外婆没听出我的异样,只是问是不是已经考试完了。
“嗯。”我点点头,又想起当初约定好的说高考完接他们到海城玩,一时失语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考试完了回家玩几天吧?”外婆徐徐道:“外公想你啦。”
我鼻子一酸,揪住水中浮萍一般连声问:“我可以现在就回去吗?我好想回家啊外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呐,”外婆轻嗔,尾音一如既往的咿呀绵长:“回家有什么不能的呀。”
“外婆,”我擦擦又浸出的泪,“我马上回去,你和外公等我啊。”
挂掉电话我把瓶子里剩下的水倒在一块干瘪的西瓜壳放在猫面前,抚摸它垂下啜水的头,“我要回家了,谢谢你。”
出租车的车窗完全落下,风兜进来掀翻了头发和衣领,暮色开始沉沉下落,把整座城市都镶上一层柔和的暖黄色。
海城这么大,到处都光鲜艳丽,海滩、山涧、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只有我满身泥泞,像是这个城市最逼仄角落里烂掉的果子,散发着发酵后的酸腥,狼狈地逃离。
登机时,我握着手机,犹豫再三给江沨发过去一条:“哥,我回家几天。”
然后迅速关机把手机扔进书包里。飞机轰鸣而起,很快便把海城远远抛在后面。
我告诉自己需要冷静几天想一个万全的方法,想一个完美的骗局,让江沨重新做回正常人,让他相信从始至终只有我是不正常的而已。
或许这只是我不甘心就这样和他仓皇诀别的借口。
因为我想当面认罪,虽然过程一定难熬又痛苦,像是凌迟一样一片片剐掉rou,剖开心,血淋淋地对他说谎,但是只要能再见一面,只要能再见一面。
最后一面。
奔波整夜,天色破晓前我回到了熟悉的土地,清晨微凉的风裹挟着稀薄的水汽徐徐拂来,吹平了我一整晚都拧着的心。
蝉鸣嘈杂,树影斑驳,白桦树叶簌簌作响,高高的树枝上垂下一条墨黑色粗布,宽而长,被风荡来荡去。
继续向里走,转过弯看到外婆家门口竹栅栏上热闹繁复的喇叭花不见踪影,反而挂着累赘成团的白色挽花。
我认得,是祭奠用的。
越过栅栏,扇紧闭的门上同样也挂着一匹黑布,成人字形在门沿上散开,又垂落至地上。
我脚步一顿,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自在路口看到黑布时就莫名滋生的恐惧这一刻全部化作鬼魅,伸出无数条触手撕扯着我,要把我吞没了。
可是地上分明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影子,细而伶仃,轻轻一折就会断。
连续两日高度紧张的神经铿锵崩裂,我闭上眼睛,好像是倒在了云里,也好像是坠进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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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结束破镜:(
(这章我可能会这几天再稍作修改,水平不够写得比较困难也不太顺手……但是实在没有脑细胞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