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江沨说的在姥姥家见过大雪是这样的。
我怔然回神,发觉心口的位置正被那块他亲手给我系上的平安锁灼灼地烧着,把冰冷的胸腔烫出一个洞又顺着破了的皮滋滋地蔓延开,和阳光灼烧空气的声音混在一起。
陈阿姨还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清了。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了我和江沨的关系,或许是那天他坐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书,我衔着一颗草莓去跟他接吻时,或许更早。
总之家里是危机四伏的,我早知道,却忍不住一次次地淌过雷池,去舔刀尖上的蜜。
我机械地把手从她手里猛然抽出,指腹被锋利的纸页边缘划破,溢出一串血珠。
小血珠挂在指尖逐渐汇聚,坠落进茶杯里,血丝四散,茶水变得浑浊。
这一瞬间,我突然很想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在我以为所有事都越来越好的时候,在我一步步为了以后缓慢又坚定地前行的时候,在我以为总算要抵达终点的能喘口气时候,却突然被告知前面根本没有路了,是断崖。
回头望,身后的路也正在接二连三地塌陷。轰隆隆地,徒留我一人钉死在原地,满目皆疮痍。
在外婆家江沨倚在摩托车上提起“我姥姥姥爷去世很多年了”时上下剧烈滑动的喉结像是卡带一样一帧一帧地,反复地在我眼前播放。
到底为什么?
明明我是希望他什么都不缺的,我把我的外公外婆分给他,我想把一切都献给他,却不曾想到头来,害得他失去姥姥姥爷的是我。
喉头干涩发痒,我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吞咽,尝到了那天咬破江沨嘴唇时一样腥甜的味道。
我们的血味儿果然是一样的。
“小沨是个好孩子,都是我的错……是我从小教他姥姥姥爷去世是因为你和你妈,教得他小小年纪就变得不爱笑。”
“后来你被江怀生接回来我又教他恨你,是不是小时候小沨对你不好你才这样报复他啊……”
陈阿姨语气陡然激烈起来,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端庄。
我抽了几张纸巾想递给她擦泪,却被指尖汩汩溢出的血洇上大团的红。
“都是阿姨的错,我不让你叫他哥哥……但是他是你亲哥!你们流着一样的血啊!”
我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又收回来把纸握在手心里。
心脏像是变成了一只盛满滚烫热水的劣质塑料瓶,迅速地发皱、萎缩,疼的我情不自禁蜷起身子,张开嘴巴大口呼吸着却不及水和绝望在身体里蔓延的速度,很快便开始窒息。
我双手掐上自己的脖子企图遏制住反胃要吐出来的水,使劲的吞咽一下才逐渐恢复知觉。
“你的成绩好,阿姨送你去国外读书好不好,我都查过了,也找人打点过,可以去念最好的学校,这个……”她把桌子上那份文件朝我推了推,“你要是觉得不够,我把公司里我那份股权也给你……”
“小晚,就当阿姨求你,你要什么都行……什么都行……”
她双眼通红,哪怕保养得当眼角也攀上了细细的纹路。我从没恨过她,也不曾怪过她,但是一直以来都只把她当做陌生人。
此刻我才猛然意识到,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被江怀生欺骗的母亲,和我妈妈一样。
我按了按已经凝结的血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着说些什么。
“我……”一个音还没结束就突兀地卡住了。
说我不是故意报复江沨,我喜欢他……我爱他吗?
如果不是陈阿姨揭开江沨姥姥姥爷的事我或许还有底气说一句我对我哥是真心的,不是为了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