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春台在洛阳宫的东南角,相传是前朝成帝为艳冠后宫的丽妃所建。那时的洛阳宫,到了仲春时分,阖宫皆是牡丹花开,映着春水朱墙,在这十数丈高的丽春台可将美景尽收眼底。到了北燕入主洛阳宫的时候,倒是这座丽春台入了哈里勒的眼,着人修缮了一下,每次他大胜而归,就在这里饮酒作乐。
蒲辰盒盒盒地笑了一阵,大声应了声:“嗯!”
回到住处,已是后半夜。蒲辰和文韬面对面躺下,和衣而卧。窗外响了几声春雷,春雨绵绵密密地落下,不知今日的洛阳宫,又有几人辗转反侧。黑暗中,蒲辰将文韬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文韬的呼吸轻而平稳。蒲辰想起文韬今夜左手手臂新受的伤,轻叹了口气,感觉自从文韬认识了自己,大伤小伤就没断过,难不成自己真是煞星转世?蒲辰不信邪,握住了文韬包扎着的伤处,文韬睡梦中轻哼了一声,像是吃痛,蒲辰松了松手指,但又不舍得彻底放开他,这一夜便松松地握着他。蒲辰第一次觉得有时候也不必死死抓着一件东西才能觉得安心,便如此刻,他们没有像在武昌那会儿抵死缠绵,但心里反而更踏实似的。
周御冷笑,“乌鹿单于没有亲子,兄弟也不成气候,这下一任大单于,大概就是这位左贤王了。据说他垂涎大阏氏美貌久矣,若他当上大单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娶这位大阏氏。”
蒲辰注意到地上已然发暗的血迹道:“乌鹿单于应该就是死在此处。”
蒲辰眼睛一亮:“对啊,差
蒲辰点头道:“大致情形我都知道了。你这牢房钥匙想必不在这几个躺着的守卫身上吧?”
“可是,峻纬兄的亲卫当时就在门口,一旦有人靠近,他们必然警觉。除非,他们之中出了叛徒。”蒲辰虽如此推断,自己也陷入了沉思。带来北燕的亲卫,必定是周御千挑万选的,如果这样还有北燕的暗桩混入其中,那北燕的势力未免过于神通广大了一些。
周御回想了片刻道:“我们和谈的整个过程中,她是在场的唯一的阏氏。宴席上也是如鱼得水,我不知她什么来历,她说话都是羯语,想来应该出自北燕的贵族,满头的宝饰就是中原的女子也不遑多让。”
周御摇头:“是左贤王亲自把我关在这里的,钥匙只有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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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保重。”蒲辰道了一句,快步离开了地牢。
蒲辰和文韬到了丽春台下,见这里并没有北燕的守卫在,想是乌鹿单于的尸身早就转移至别处。这里死了他们的大单于,北燕人忌讳,便无人看管。蒲辰和文韬一对视,分头绕着丽春台察看了一圈,确如周御所说,除了正门的阶梯,其余三面都高达十数丈,都是花岗岩石壁,即使是蒲辰的轻功也难以一跃而上。二人从正面拾阶而上,这丽春台前后三进,虽不十分宏伟,但精巧非常,尤其是最靠里的一进,连着露台,凭栏而望,是整个洛阳宫最佳的观景之处。
“呵呵,流水的大单于,铁打的大阏氏。”蒲辰摇摇头,“这位大阏氏是什么来历?”
文韬被这么一打岔,愣是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把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猜想找回来:“阿蒲,武成殿有地道和地牢,这里会不会也……”
“哎。”文韬忽然眼睛一亮。
周御从铁牢中伸出双手握住蒲辰道:“熠星兄大义我铭感于心。若没有你前来,不知谢相会和北燕人做出什么交易。”周御说罢,眼中现出一丝悲愤之色。这么多年,他韬光养晦,只求自保,唯一的一次热血就是出兵庐州,大破北燕,结果就是这一次,将他送上了如今的境地。
文韬环视四周:“只能是内鬼动手,趁乌鹿单于和峻纬兄醉酒后用峻纬兄的佩剑刺杀乌鹿单于。”
蒲辰见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有心想逗逗他:“我没名字吗?”
第二日,下了半夜的春雨停了,整个洛阳宫阴湿潮冷,弥漫着一股疲懒的气息。昨夜看守上阳殿的几个守卫发现自己中了迷药,但醒来又完全回忆不出发生了什么,一看代王还关押得好好的,更是一头雾水,只好加派人手。好多原本在洛阳宫各处巡视的守卫都被调去了武成殿和北燕要紧权贵们居住的几处宫室,这倒给了蒲辰和文韬绝好的机会,他们照旧换上南景亲卫的装束,直奔丽春台而去,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蒲辰叹气道:“如此,我今夜确实无法救你出去,我回去自会探查乌鹿单于被刺的详情,断不能让峻纬兄受这等不白冤屈。”
“啊?”文韬对着蒲辰一直以“你”相称,在人前才叫一句“家主”,不想这会儿蒲辰倒计较起来,他刚想脱口而出的猜测吊在了半空,迷茫地盯着蒲辰,不知该称他什么。
虽说文韬平时运筹帷幄,但蒲辰最喜欢看到他偶尔大脑短路,一脸迷茫的样子。见蒲辰一本正经板着脸,文韬以为他真的生气了,脑子飞快转着该怎么称呼他,大司马,大将军,家主这一类的蒲辰必然不喜,直接叫他“蒲辰”太过生分,以他的字“熠星”称之也不是不行,但总觉得欠了些什么。文韬张着嘴“啊”了半天,憋出一个“阿……阿蒲。”